《向着明亮的地方去》第一冬 第八期

过年了，大人们为着过年准备了好些吃的，蒸馍馍、炸麻花、擀长面，这些有面粉有油就能做的，就相对准备得多些。花生、瓜子、糖、小橘子，这些花现钱的，就准备得相对适量些。可无论自己做的还是花钱的，花样和数量，就都比平常多了好多。秋秋把吃头们看在眼里，馋在心里，可若没人给到她手里，她就也只是看着，并不敢轻易地拿了吃。

 

“男娃娃穿中山装真好看，将来小的长大，也找裁缝做，不买市场里的。”吴老大把一半橘子塞嘴里，另一半掰开丢给秋秋和吴仁礼。他说时望望炕上的孩子，又望望吴仁礼和秋秋，吴仁礼身上是量身裁定的青绿色中山装，秋秋身上是从团儿庄穿来的、已经变小了的、有几处磨成了铁锈黄的衣裳。吴老大看秋秋的眼神里，是几分说不清的笑意，见秋秋愣着神回看他了，他又像躲着似的，望向别处，去和卷发女人绑行李了。

“自行车上要捎大人娃娃、还要捎行李，不好骑呢。”大人们绑好行李小声说时，似乎在避着吴仁礼，见秋秋在看他们，就瞪了眼秋秋转身走了。秋秋紧张地躲着，装着没听到也没看到的样儿，闻着手上的橘子味，伸出舌头舔着。

“等我的中山装穿不上了，我就留给小弟弟，我不扔，也不送人。”没听到大人们秘密会谈的吴仁礼满怀期待地嘴甜着。

“过年着哩，晌午我们走了老黑咋弄哩？孙瑞来没人给挡狗，他害怕哩。”吴老大假装着严肃，像是在和卷发女人说话，又像在期待吴仁礼作出些反应似的。

“是咧，过年着哩，每顿都得填饱肚子，人了狗了，吃饱了来年才有好兆头。”卷发女人笑盈盈地望着吴仁礼，说罢时又朝秋秋浅浅翻了个白眼珠。

“狗吃太饱不看家，妈妈你说的，你忘啦？”吴仁礼察觉出了点什么似的，不再玩其他的了，就只围着自行车。

 

秋秋躲闪着每个人的目光，暗暗盼着他们都走光。

 

“走我们那个院子里走。我听着孙瑞来了，他给咱拜年来了。”吴老大丢下手里的东西出了庄门，吴仁礼和秋秋小跑着跟上也出了门。

 

“给娃娃裹好。”走了几步后，吴老大又掉过头跟卷发女人大声安顿。

 

“叫舅舅，咋越大胆子越小啦？跟你哥哥学，以后在外面才没人敢惹。”吴老大说着进了屋，吴仁礼往孙瑞跟前凑着，孙瑞站在小脚奶奶家的厨房门口羞着半低下了头。

 
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吴仁礼反应过来时，当他找吴老大时，家里的庄门都半闩着了，吴老大和卷发女人、还有他们娇贵的小儿子，早不见了人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