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画分享：济南旧居记

又翻到手机里存的那张枫叶照时，我总忍不住想起济南那间老房子。照片里的枫叶黄得发亮，衬着对面红砖墙的楼房，天是秋高气爽时特有的蓝，干净得像被水洗过——那是六年前刚搬进去时拍的，也是我对这屋子最初、最清亮的印象。

屋子不大，却扎扎实实装下了我最具体的几年。小房间的书桌靠窗，桌上总摆着数位板和压感笔。白天阳光斜斜落进来，在屏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我坐在这儿画数绘插画，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划过的轻微震动，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，成了那段日子最常听的背景音。

到了晚上，就开着那盏银灰色台灯赶稿。暖黄的光裹着屏幕的冷光，墙上贴的不是纸质草稿，而是打印出来的色彩参考图。熬到后半夜时，楼下便利店飘来的关东煮香气，会顺着半开的窗户缝钻进来，勾得人肚子发空，却舍不得停下手里的笔——数位板上还留着没保存的线稿，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得飞快，总想着再多画几笔。

那段时间还在餐厅打零工，每天晚上十点多拖着步子回来。掏钥匙时总先闻见楼道里邻居家飘来的饭菜香，有时是酱油炖菜的咸鲜，有时是糖炒栗子的甜暖。推开门的瞬间，满身的油烟味和疲惫好像能被屋里的静气接住。脱鞋时会瞥见鞋底磨出的小口子，虎口处还有道刚结痂的小烫伤，是白天热汤溅到的。

有次阳了，发着烧在小屋里蜷了三天，盖着厚厚的被子还觉得冷。等退烧后再穿之前的外套，发现肩膀处松垮了不少——那段日子瘦得快，倒也成了后来偶尔想起时的一点印记。即便这样，每天回来还是会先把数位板擦干净，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，倒一杯温温的水放在桌角，好像把这些小事做好，日子就还能稳稳当当的。

后来开始找工作，书桌就成了另一个战场。每天抱着电脑投简历、整理作品集，屏幕里翻着自己画的插画，从写实风到扁平风，每一张都带着当时的心思。眼睛酸了就抬头看看窗外，想起之前熬夜赶稿的日子，心里会稍微定一点。旁边的书架上摆着几本设计年鉴，偶尔抽出来翻两页，能拾回些创作的灵感，可现实里的机会总来得慢。

终究还是没找到合适的，退租那天我蹲在地上收拾东西。数位板和压感笔仔细装进保护套，硬盘里存着几年的动画文件和插画稿，连那盏用了几年的台灯都擦得干干净净。最后看了一眼小房间的窗户，那天没有太阳，天是灰蒙蒙的，没有初来时的蓝，也看不见枝头摇晃的黄枫叶。

锁门时钥匙转了两圈，“咔嗒”一声轻响，像把那些抱着压感笔的夜晚、带着烟火气的归途，都轻轻锁在了门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