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纸使书写愉悦！寻访手工造纸匠人的制作秘籍

位处台湾中心的山城埔里，好山好水不仅酿造出远近驰名的埔里酒，天然纯粹的水源也曾带动另一项手工产业的繁华兴盛──造纸业。薄薄一张纸的成功与否，取决于抄纸那短短几秒的瞬间。经验老道的造纸匠人笑着说，天气、心情都会决定纸张的好坏！手工纸就是如此难搞，但创立逾半世纪的广兴纸寮，以传承的经验将每一张纸整烫得服服贴贴，甚至拥有 “纸张履历”，纵使再经半个世纪，也能追溯其中奥秘。字体故事今天将走访埔里，一探让书写愉悦的手工纸业。

自然无添加 手工纸飘逸清香

走入广兴纸寮专售手工纸的纸铺，一束一束的纸被收束在墙面上，两旁悬挂着许多字画，令人瞬间濡染满屋子的书卷气；静下心后，天然纸张散发的自然味缓慢沁鼻而入，使人如沐春风。广兴纸寮的老板黄焕彰自豪地表示：“这是广兴纸独有的香气，和外面的纸不一样，是自然纤维的味道！”不言而喻说明着广兴的纸不添加化学材料。

正是这股自然无添加的清流，打响了广兴纸寮手工纸在许多专业领域的名号，近年一些对纸张质量要求甚高者，如修复师、书画家等，纷纷登门向广兴购纸。黄焕彰既是广兴的老板，也是一位有着四十多年经验的专业造纸匠人，因此能应付各式各样的定制化要求；同时，他也深谙工业纸大规模取代手工纸的今日，唯有对此产业更为精致地升级，才能不被淘汰。

孤门独存的坚持

黄老板的忧心不是没有道理，追忆埔里手工造纸业的昔日风华，早在台湾日据时代日本人便相中此处的好水质，以此制作高级和纸，手工技艺在此深根。80年代全盛时期的埔里，有50多家纸厂，不仅内销也外销日韩、东南亚，很快地成为东亚书画纸的重要供应地。然而，近20多年来，不敌产业外移以及大陆廉价纸的竞争，凋零至今全台仅剩4家，宛如孤门独存。

黄焕彰老板一路见证着这行的起落，谈到这几十年来的坚持，不禁蹙眉长叹，说自己在谷底已经打滚二、三十年，纵使广兴已经转型为观光工厂几十年，但也都只是让造纸人有饭吃的权宜之计，仓库里还是有许多库存。幸好，这几年他的坚持熬出一些成果，广兴出产的手工纸跃升纸业的顶级市场，优良的高质量甚至回销中国大陆。今日已无须与廉价纸为伍竞争。

水深火热才能成就的手艺

历经繁复讲究的步骤，才得以成就一张好纸。从取材、蒸煮、漂洗、打浆、抄纸、压纸、烘纸，有太多不可数据化的因素干扰其中，且往往数秒内定夺质量。但越是成熟有经验的师傅，越能以经年累月的手艺全然掌握。这其中，又以 “抄纸”最令人惊奇，也是最考验真功夫所在。纸浆随水流快速而下，师傅晃动着比双臂还宽大的木框，俗称“荡浆”。液状的纸浆在摆荡中，纤维于竹帘网格里交织重组，新生为一张张柔中带韧的纸材。这几个环节，必须在数秒内完成，可想而知秒秒都不能闪神。

抄好的纸得分毫不差的四角对齐，累积百张后犹如一块巨大的纸豆腐；再以千百斤“压纸”，将多余的水分榨干，送至近百度的台面上烘焙。成纸的最后一个步骤 “烘纸”，是将纸一张张摊平烘烤数秒，倘若不留神，稍有皱褶便留下瑕疵。黄老板苦笑着说，在这行总戏称自己是在水深火热中，一会儿双手浸泡于水中荡浆，一会又须贴近高温的台面。这之中没有一蹴即成的秘籍，只有专注当下日日月月的积累。

纸履历　造纸匠人浮出纸面

千年来，纸张承载着文字，因轻薄造就知识横跨千里的传播，也在经年累月中堆栈出丰厚的文明。造纸师傅往往在纸张完成后便退居幕后，纸张另一段生命则靠其他作者、艺术家诠释而出；因而造纸者往往如隐形人，未曾被纳入作品的故事。如何让这群好手艺的匠人浮出“纸面”，正是黄老板数十年来努力的目标。

为让造纸工作者为人所知，他们的身影须伴随纸张而行。黄老板开创 “纸张履历”，每刀纸的外皮记录着制作师傅的姓名，和纸张品名、编号、重量、制造日期等等，甚至拥有水印。如此一来，造纸人成为有名有姓的作者，每张纸则如亲手孕育的作品；用纸人因而也能获得质量保证。且当纸张随修复古籍、书画作品留传后世，日后亦能根据这些登录资料追溯纸张的来源。

身为老板的黄焕彰，以现代典藏登录的概念管理自家纸张，也让造纸匠人随之留名。又因为自己也是个匠人，了解抄纸过程所担负的传承使命。当笔尖行走于纸上，书写者若不能得心应手，是纸太“燥”；反之，纸张若“润”，则能畅快愉悦，是这般要让书写更加愉悦的责任，也支撑他不顾一切在这夕阳产业中翻滚多年。倘若纸张的前半生，没有这些匠人的小心守护，后半生也无可能发挥所长，在各个应用上绽放光彩。

古老造纸术未完待续！

台湾以埔里为中心的纸业，有别于中国本地的技术，因为历史的关系习自日式手艺，意外开创出纸张历史的番外篇。广兴近年也尝试以100种台湾植物，做出具有当地特色的纸张，甚至做出可以吃的纸，开创出属于台湾的纸艺。

今日，广兴纸寮已是一座观光工厂，一般人可以前来体验这门古老的手艺，透过双手的传习，让号称古老的手工造纸术可以连结起今日生活。黄老板同时也期望这当中更多的文化与美感，能为人所见，因为看似无用的手工纸，唯有在生活美感提升后，镁光灯才有机会落在其上，获得重视。

*本篇字体故事感谢广兴纸寮黄焕彰老板热情受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