纽约和芝加哥，如何用通俗符号撑起世界级城市品牌影响力？

循着文化地理脉络开启全球城市标志探索之旅，首站来到那座永不眠息的「大苹果之城」—— 纽约。这里是「美国梦」最鲜活的代名词：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与世贸中心，如同现代文明的巨型雕塑；中央公园的绿意，是钢筋森林里的诗意绿洲；自由女神像高举火炬，见证着百年来无数移民在此追寻希望。时代广场的霓虹昼夜闪烁，地铁网络 24 小时川流不息，交织出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活力节拍。

作为举世闻名的「文化大熔炉」，唐人街的烟火气、小意大利的浓郁风情、哈林区的爵士旋律在此交融，不同肤色、语言和信仰的人们，共同孕育出独一无二的纽约气质。

这份独特魅力，早在 1977 年就被凝聚成一个经典符号 —— I ❤️ NY。彼时的纽约深陷高犯罪率与财政危机泥潭，纽约市政府委托广告公司 Wells Rich Greene 与传奇设计师米尔顿・格拉泽（Milton Glaser）为城市重塑形象。

有趣的是，这个经典永恒的设计，竟诞生于格拉泽参加活动途中随手在废纸上用蜡笔勾勒出灵感：他将字母  I  与心形 ❤️ 叠于 NY 之上，搭配复古打字机风格的粗衬线字体 American Typewriter ，辅以黑、白、红三色。

本以为只是短期推广方案，却意外火遍全球。I Love NY 不仅成为纽约坚韧精神的象征，其原稿更被珍藏于曼哈顿现代艺术博物馆（MoMA）。从旅游海报到潮流 T 恤，从 911 事件后凝聚人心的纽带，到每年创造巨额收益的文化 IP，I ❤️ NY 这个符号早已超越设计本身，融入纽约的血脉，让纽约的多元活力无处不在。

当疫情的阴霾逐渐散去，2023 年的纽约开启了经典标识 I ❤️ NY 的焕新计划。纽约市政府邀请广告公司 Founders 豪掷 2000 万美元，推出 We ❤️ NYC 标识，将代表个体的 “I” 替换为强调团结的 “We”，试图重拾疫情后市民的自豪感。设计师格雷厄姆・克利福德（Graham Clifford）从纽约地铁标识中汲取灵感，选用简洁的 Helvetica 无衬线字体，搭配比旧版更大的 3D 立体心形。

为了让市民都参与进来，官方不仅发起创意海报征集，还推出了超有纽约特色的表情包 —— 折叠披萨、百吉饼配烟熏三文鱼、洋基队棒球帽，这些城市符号全被做成了表情。

然而，新标识却引发诸多争议。民众直呼糟糕透顶，设计师们也纷纷吐槽：排版破坏了原有协调感，表情符号显得随意廉价，甚至有人调侃 读起来像WE NYC ❤️，完全失去了经典符号的情感张力，更被指「用现代设计稀释了纽约特有的城市韵味」。但这场争论，反而印证了经典标识 I ❤️ NY 在纽约人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——它不仅是视觉符号，更是集体记忆的载体。 

与此同时，纽约市旅游局（NYC & Company）也在 2023 年 3 月 28 日迎来重大变革，正式更名为纽约市旅游与会展局（New York City Tourism + Conventions）。自 1999 年成立以来，NYC & Company 一直是纽约旅游推广的核心力量，但面对 2022 年五大行政区超 5600 万游客、数百亿美元收入的成绩单，传统聚焦曼哈顿的推广模式亟待突破。

此次与品牌设计公司 2×4 合作的全面升级，以「全区域覆盖」为核心目标，发起 #WHATSGOODNYC 活动，邀请 850 万市民分享纽约的美好瞬间，将真实生活场景转化为旅游宣传素材，传递「人人共享旅游红利」的理念。

全新视觉识别系统堪称对纽约城市肌理的精妙解构。设计师以五大行政区为灵感源泉打破「曼哈顿中心主义」，将纵横交错的街道、高低错落的建筑融入 New York City 字标设计：字母如真实街道般蜿蜒起伏，重复的 y 字母形态各异，远看恰似城市天际线的灵动剪影，完美诠释纽约「永不停滞」的多元特质。

色彩方案更是别具匠心：保留经典黑白主色调，提取自由女神绿、出租车黄、渡轮橘等标志性色彩，还预留「文化调色板」，未来将纳入各社区特色色调，如同以混凝土为底色，用消防车红、披萨金黄等日常色彩，绘制出鲜活的城市画卷。

图形设计上，不规则线条模拟街道轮廓，既传承了 I ❤️ NY 的历史基因，又以现代手法重新演绎「文化大熔炉」的内涵。

正如纽约市长埃里克・亚当斯（Eric Adams）所言，新品牌标志着纽约「满血回归」；执行副总裁埃兰・科尔（Elan Cole）用「一美元披萨」比喻其接地气的特质 —— 既有熟悉的烟火气，又充满独特活力。旅游与会展局主席兼 CEO 弗雷德・迪克森（Fred Dixon）强调：「新品牌凝聚了纽约的全部精髓，既为游客提供真实多元的体验，也让本地居民受益，巩固了我们在近 650 亿美元旅游经济中的领导地位。」这种不拘一格的「非对称美」与随城市生长的「活态设计」，无疑为全球城市品牌建设提供了「多元共生」的典范。

从纽约出发一路西行，便抵达了坐落于密歇根湖南部的芝加哥。这座美国人口第三大城市，长期被视为仅次于纽约的美国第二大城市，有着千禧公园中映照城市天际线的云门雕塑，有沿芝加哥河滨大道尽收眼底的建筑风光，还有延伸至湖中的海军码头与旋转的摩天轮。作为摩天大楼的故乡，这里既有哥特式复兴风格的圣格雷戈里大教堂，也有拜占庭乌克兰风格的独特建筑，而在这繁华景致中，一面承载着城市往昔与荣耀的四星旗帜总能闯入视野 —— 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飘扬，成为芝加哥独特的城市标识。

这面由华莱士・赖斯（Wallace Rice）于 1917 年设计的市旗，堪称美国最受欢迎的城市旗帜。从最初的两颗红色六角星到如今的四颗星，每一颗都镌刻着城市的重要历史：第一颗星 ✶ 代表迪尔伯恩堡（Fort Dearborn），这座军事前哨后来发展为芝加哥；第二颗星 ✶ 纪念 1871 年芝加哥大火，大火虽烧毁城市大部分区域，却开启了重生之路；第三颗星 ✶ 象征 1893 年世界哥伦比亚博览会，其带来的摩天轮成为不朽建筑杰作；第四颗星 ✶ 则为 1933 年进步世纪博览会而设，标志着大萧条结束与原子时代兴起。

市旗的设计在城市各处广受认可：市政建筑上飘扬着它，芝加哥警察离世时灵柩覆盖的也是它 —— 而非美国国旗，足见其在市民心中的特殊地位，而红色六角星元素更以灵活多变的姿态频繁出现在各类场景中，成为芝加哥独特的骄傲象征。

当这四颗星在城市上空飘扬百年后，芝加哥即将迎来第五颗星 ✶ 的全新演绎。 2020 年 3 月 4 日，为庆祝 183 岁生日，芝加哥市与奥美（Ogilvy）合作推出「芝加哥设计系统」。该系统核心创意在于：未在标志性市旗上直接添加星星，而是将红色六角星作为延伸元素，与蓝色长方形和 CHICAGO 字样重新混搭，设计出全新公共标识（Public Mark）。这颗新星 ✶ 象征芝加哥市民，正如设计总监杰森・库内什（Jason Kunesh）所言：「我们试图打破城市与市民的壁垒，第五颗星为市民而设，旨在让市民与城市真正融合。」 如今市民和企业均可下载使用新标识并进行个性化设计。

与传统市政标志不同，作为首个面向政府与公众的 「公共标识」（Public Mark），它更像一场视觉游戏 —— 是对四星旗的延伸补充，以指示性排版装饰元素表明社区归属，成为新品牌形象的锚点与官方部门品牌建设基础。这一理念打破传统认知：市旗不再是静态象征，而是可被行政部门与市民共同重塑的元素。在设计系统推动下，衍生出无数创意旗帜 —— 只需蓝色方框、红色星星与任意文字，即可演绎彰显当地自豪感的彩虹旗或弘扬波多黎各文化的特色旗帜。就连交通部等官方机构也采用相似视觉方案，以多元表达展现城市居民多样性 —— 它不再是单一符号，而是承载个体身份认同的象征集合。

芝加哥设计系统（Chicago Design System）蕴含独特城市美学。由 House of Pretty 设计师 Patric King 开发的「大肩膀」（Big Shoulders）字体，以诗人卡尔・桑德堡的城市昵称命名，注重易读性为视障人士设计清晰笔画；灵感源自芝加哥建筑，以弯曲的 M、N、W 字形呼应「肩膀」意象，塑造独特字形风格。作为无衬线字体，适用于标题、横幅等场景，免费向公众开放，助力人们表达社区热爱与地域自豪，体现市政府共享品牌、打造公众参与型沟通工具的意图。

在视觉构建上，品牌颜色与布局均源自芝加哥市旗（Chicago flag）。配色采用黑、旗蓝、星红与白四色，蓝黑红的高对比度设计提升了识别性。

这一以市旗历史与象征为根基的设计系统，构建起现代高效的免费官方视觉体系。它不仅提升城市面貌，更是跨部门一体化实践 —— 通过公共标识、「大肩膀」字体等实现图形统一，预计每年因整合 29 个部门设计节省 500 万至 1000 万美元。

作为开放工具，它向公众开放品牌资产，既服务公共信息传达，又赋能市民、企业以「包容、公平、经济」的视角彰显城市自豪。作为首个将社区参与深度融入品牌形象建设的主要城市实践，它打破传统市政符号的静态边界，让城市标识成为历史传承与全民共建的纽带，为全球城市品牌建设提供了兼顾美学、效率与人文参与的全新范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