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泥土的腥气、露水压弯的菜叶、相亲佝偻着腰点豆的背影,像扎进心口的刺,稍一触碰便洇出滚烫的乡愁。今天看到了社区菜园,可食地景。梦里畅想着在小区绿化带中新开辟的角落里能瞥见一片新绿,辣椒苗怯生生探出地膜,南瓜藤正攀着栅栏蜿蜒,刹那间,乡村的风裹着收获时的喜悦撞进胸膛。
这方寸菜园,是都市施舍给流浪者的慈悲。翻土时,铁锹撞上碎砖的闷响,竟比键盘敲击声更叫人踏实。蹲下身捏碎一块板结的土疙瘩,指尖沾了湿泥,恍惚回到十岁那年,母亲攥着我的手往垄沟撒籽:“土要松,苗根才肯往下扎。”如今掌心茧子早被磨平,可泥土的温度一烫,血脉里沉睡的那点记忆便轰然苏醒。
邻人聚拢如归巢的雀。退休教师老陈分得两畦地,栽下秧苗便钉上木牌:“老陈责任田”,字迹板正如他批改的作业本;东北来的赵婶挥着锄头笑嚷:“这旮瘩比花坛实在!”她种的白菜胖如襁褓婴孩,秋后竟挨家送酸菜缸子。最动人是黄昏时分,归家人总要绕到园边站一站。穿西装的男人松了领带蹲在田埂,看番茄涨红脸颊;戴安全帽的后生掐根黄瓜就啃,汁水溅上工装,开心笑的无忧无虑。
有人问收成如何均分?菜园不语,只任紫茄垂挂成铃铛,扁豆爬满篱笆作琴弦。张家摘了李家的葱,翌日窗台便多一捧沾露的苋菜;孙家娃偷拔刘爷的萝卜,黄昏见老人拄杖立在门前,吓得缩脖,却得了一兜沙瓤番茄:“喊你爷来喝酒!”土地教人比契约更懂分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