渣鸟录

1、

源于我房间的燕子，码的字

我是牛牛，我的老婆是翠翠。

吾乃高贵的燕族。刚刚从东南亚飞这个叫中国的地方。

有些许疲惫。

跟我一起长大的二花来的时候被网绞死了，她馋人家的苞米。也不怪她经不住诱惑，一路上到处都是危险，吃东西吃不饱还要跑路。她一见那香喷喷的苞米就像大蛾子一样扑上去，啪一下给粘网上了。

太阴了。那网透的很一般燕子很难发现，而且那苞米剥好了撒在那，明显就是个陷阱。

我看着二花挣扎，又看着二花断气。

亏了二花以身试险，大家都很忌讳的避开那里。她的老公跟我都很难过，但是生活还要继续。

我难过得干了三只蚂蚱。大家准备赶路的时候又是啪一声，一只麻雀给粘上了。

没功夫看它断气，拍拍翅膀赶路了。

我跟翠翠在讨论在哪里造房子，因为我是今年才结婚了，去年我也还是个宝宝呢。

翠翠指着人气最旺的那个房子，她说这里安全。我没意见，都听老婆的。

然后我们就开始选地方造房子。开始在那家人会发光的杆杆上造，造了两三天没成功。我跟翠翠看着对方想甩锅，结果听见那家人嫌弃我们。

【这燕子好蠢】 翅膀硬了！骂我老婆可以，不可以骂我！

我跟翠翠很生气的在他家里拉粑粑。我很高贵，受不得这委屈。

于是我们换了个地方造窝。不巧的是依旧没给它粘上，我学着人家草和泥还是没有什么用。

这家人又来了，【为什么别人建的好它建不好】

你再骂？

我长那么大还没受过这委屈，呜呜呜。这事到翠翠拉着我在他们床头拉粑粑才算完。

等人家都开始孵小燕子了我们才建好窝。 我最终还是承认自己建的不好，非得在一个横出来的柱子上才定好窝。

翠翠很高兴，急不可耐的拉着我生蛋。我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窝觉得不行。

即使不行也要行，生蛋乃是人生头等大事！为我高贵的燕族延续血脉！

翠翠生了好多个蛋，我数不过来。没办法谁让我只有两只翅膀呢。看着那个掉渣的窝，我选择蹲在另一根柱子上。

那家人又来了，【它为什么不建大一点，两只燕子都可以在里面呀】 想法很美好，技术不允许。这次我决定高抬燕臀放过他们，毕竟人说的是实话不是？

接下来的日子又枯燥又紧张。二花的老公找到了新老婆，我们燕群每天都会聚在电线杆上唠嗑。他的新老婆跟他很是相配，毛发光洁羽翼丰满，又圆又嘭的。

趁着翠翠在孵蛋的时候我偷偷多看了几眼，真好呀，翠翠没嫁给我之前也是这样。

我在觅食的时候被压到了。

是这样的，一个降落技术极差的燕子一脚踩到我的腰上，我叼着的飞蛾直接一口吞了下去差点没给我噎死。 我想我应该是在翻白眼的，但我高贵的燕族没有眼白。鸟在路边坐，祸从天上来。

就在我感觉我要窒息的时候，那只蠢鸟良心发现，用嘴帮我把蛾子啄出来了。她很抱歉的歪头看着我。

【对不起，你是牛牛吧，我叫圆圆。刚刚风太大了我被吹得掉下来了。】

我掉你爷个锤子，正当我准备去骂她的时候，发现她长的有点好看……

这不就是那个谁的新老婆吗？我今天就要教她做鸟！

【你叫圆圆啊，真好听的名字。】

【是吗，大家都那么说呢～】圆圆娇羞一笑，给爷整不会了。

2、

圆圆真漂亮啊。

我感觉我的爱情来了。

回到家该和翠翠换班了，我坐在窝里开始思考鸟生。

其实有条件我可以取两个老婆的，但在这种一夫一妻制的时代貌似有点渣。

不能放在明面上我还不能偷偷的吗？谁都不知道我就不算渣。

我真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聪明绝顶的好鸟。

于是我开始勾引圆圆。对她深情款款，每天都用甜言蜜语哄骗她。给它抓虫子吃，对她嘘寒问暖。

很快年轻的圆圆就背着她老公青青和我好上了。她在青青那里和我这里收获了两个男人的爱，日子过得越发滋润。 圆圆其实很明白这点，只要不暴露，她可以享受双份的待遇。就算暴露了，自己那么年轻貌美青青是舍不得她的，最多气不过跟我撕起来。她几乎没有风险。

所以她并不拒绝我对她的诱惑。

愿者上钩。

我掐着时间来周旋在她们两之间，游刃有余。翠翠任劳任怨的孵蛋修窝，她所有的爱与注意在此时都倾注在孩子身上。

我很轻松，只要在她出去觅食的时候孵会蛋就行，每天到晚上回到她身边就好了。

日复一日，大家都乐得其所。聚会的时候气氛也非常融洽，而且我与青青聊的非常来。

青青在本质上跟我是一样的鸟，他也是温柔多情的。

但他在一段婚姻中保持绝对忠诚，在配偶死后他也能马上投身于下一段感情中。

我问他还记得二花吗？ 他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二花。

【二花她也很好，虽然不是很漂亮，但是性情率直对鸟仗义。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了。】青青并没有很怀念她，但是提起她的时候心情是敞亮的。

那你喜欢二花吗？我歪着脑袋问他。

青青告诉我他是喜欢二花的。

你喜欢圆圆吗？我又问。

【我会喜欢她的。】青青很温柔的偏头看向在跟其它燕子聊得很愉快的圆圆。

我顿时觉得这个话题索然无味。 不管他喜不喜欢圆圆，他都会爱护他的妻子。

聚会结束了，我领着翠翠在一片草坪上休息。我想让她放松一下，但是她明显心不在焉。她想回去看着孩子们。

翠翠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了，就像当年我的母亲一样。

【你找点东西吃，吃饱了我们就回去。】我看翠翠消瘦的厉害，有些担心她。 翠翠很快就解决了，拉着我迫不及待的飞回了窝。

她明明乏的厉害，扑倒蛋上就睡着了。我就在一旁守着她，没有出去跟圆圆约会。

3、

愧疚不过是一瞬间的事。 我一直向往常一样周旋在她们之间，夏天很快就过去了。

孩子们羽翼渐丰，开始学着飞。翠翠很耐心的一遍遍教它们，不停的鼓励它们。我也在一旁帮忙，过不了多久就要南迁了，要抓紧学会生存。

我们中有个孩子因为天生体弱早早的就被挤出了窝，那家人还将它送回来两次。但是优胜劣汰是自然生存法则，最后我们看着它摔在地上被猫吃了。

翠翠很难过，但是它没空难过。我们还有很多个孩子。

孩子们陆陆续续的飞了起来，虽然飞得歪七扭八的，翠翠依旧很高兴。

她时不时的还是会难过，自己一只鸟落寞的站在电线上。我知道她又在想那个被猫吃了的孩子。

我们已经很久没交流了。

她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孩子，经常累得在树上蹲一会都能睡着。

整整一个夏天过去了，那些孩子个个比她大了一圈。完全没法看出是当时那个拉着我在人家床头拉粑粑的翠翠。

月黑风高，翠翠睡的很沉。 是个约会的好时机。

我晓得我好渣，但是我没法放弃这个小美人【鸟】

小美鸟圆圆亲呢的蹭蹭我的下巴，【牛牛酱，人家饿了嘛～】

哦豁，撒娇娇。

【圆圆酱～我带你去抓小虫虫吃～】诶，我也会。

我们在这酱来酱去腻歪了半天，圆圆告诉她不想跟青青继续下去了。

【青青他有了孩子们后就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。】圆圆窝成一团蹲在我旁边委委屈屈的控诉，【不会拉着我出去看日落，也不会给我准备惊喜了。】
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，只能给她梳梳毛。

【他总是围着孩子转，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它们，也不管我了。】圆圆气的圆鼓鼓的，她歪头瞅着我小眼睛眨巴眨巴的，【牛牛我们走吧。】

真是个天真的小可爱。我差点笑了出来，控制了一下语言以免伤害到这个小可爱。

虽然我很渣，但是我渣的明明白白。

【圆圆啊，你还有孩子呢。我也还有孩子跟翠翠呢。】

话还没说完她就一副要哭的样子。

好吧，女人真难搞。

4、

圆圆今天跟我相处的显然不是很愉快，她气鼓鼓的飞走了。

我看着那个圆溜溜的身影有些惆怅。我是不可能跟翠翠分开的，虽然我很喜欢她。

【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】

孩子们差不多学会了必备的技能，燕群也快南迁了。翠翠闲了下来，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翠翠。

总是有稀奇古怪的点子，总是能跟我心有灵犀。我们会并肩飞行在夕阳下，一起翻蚯蚓饱餐一顿。也会在宁静麻黑的夜晚坨在一起斗嘴。

反正就是鸟语花香。滋润圆满的小日子着实让鸟乐不思蜀，二鸟世界不要太美好。

我们愉快的一起约着去那家人床头拉粑粑，从吃喝拉撒聊到鸟生哲学，精神十分的富足。翠翠在这种日子的滋润下又圆了起来，丰羽肥腰、富态十足。

每天虽然还是会去见圆圆，但是大多也是为了敷衍她。圆圆还是很惹人喜爱，娇俏可人。但是我是个渣鸟，我不会为了她放弃我的家。

她似乎还是不明白，总啾啾的抱怨我不爱她了。我还能说什么呢，当然就是哄骗她了。女人嘛～好骗的很，她既然对我上心了，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。

我看着面前委屈的鸟，身体和嘴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。轻车熟路的拥她入怀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，求她体谅我，【翠翠最近管我太严了，我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找你的呢～】

怀里的小美鸟抽抽嗒嗒的诉苦，【人家等你好久了，从星星来到没有星星。】

？？？她在讲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？？？ 我见鸟说鸟话，见鬼说鬼话，依旧维系着温柔体贴的外壳轻轻的拍拍她的背表示理解，【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，我下次尽量快点好不好，都是我的错。】

她没有松开，还是一副可怜巴巴小鸟依人的样子。 【圆圆宝贝，我错了嘛～你打我出出气好不好～气坏了我会心疼的～】注意这里。

我态度非常诚恳，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，但是没有给出任何不利与我的承诺。女人她肯定舍不得打你，一定会抱怨一小会，看你态度诚恳就不怎么生气了，离解决这事就不远了。

如我所料，她锤了我两下。我马上不要鸟脸凑上去一顿狂亲，再来点甜言蜜语，她就没法招架被我顺走了思路。 我与她看了会星星月亮就依依不舍的分别各自回家去了。 家里还有温柔乡，我简直是鸟生赢家。怀着喜悦的心情我又压着翠翠一顿狂亲，心满意足的搂着老婆睡了。

鸟生真美好～

5、

路边的石子你从不会在意，让它砸的你钝痛又划的你鲜血淋漓你才会注意它。

燕归南时，梦碎的满地狼狈。

翠翠给我上了一课，也是最后一课。

她不要我了……

我醒来后找不见她，到处都没她的影子。她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跟我讨论明年要加固窝的事情。

【她早上起来想给你找吃的，一会没注意被蛇吞了。】青青好心告诉我他的亲眼所见。

圆圆看着我，叹了口气，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，危险四伏，一个不留神就把命交代了。】

它们都在安慰我替我惋惜，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怎么样的。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，也没有懊悔不已。

只是有一点点的怅然若失，恍惚又不真实。

我愣愣的，感觉脑子有点不太灵光。身子也不听使唤，没有意识的活动着。

过了些日子慢慢也就恢复了正常，每天跟着大队赶路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。有空也会撩撩妹，日子还跟以前一样过得很好。

但是那种空空的感觉越来越严重，甚至在我跟圆圆约会的时候让我出神。

【牛牛你怎么不回答我呀。】圆圆用嘴轻轻的戳了一下我，【你还在因为翠翠难过吗？】

【没，我没有难过，就是有点累了。】我把头搭在她头上闭上眼，【让我靠一会吧。】

这种感觉太糟了，不受控制、没有原因、不明所以，好像是着魔了一样。

可能是不太习惯这种突然的离开吧，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。我默默的想着，但是心里那种疲惫是真的无法忽视，让我浑身难受。

离目的地越来越近，我却越来越爱出神。一切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好转，我开始敷衍圆圆，失去了往日的耐心。也没有兴趣跟其他的妹子接触，总是感觉很空虚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。

我可能是病了吧……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…… 慢慢的，我开始总是想起翠翠。想起我跟她第一次见面她跟其他小燕子打架的场景；想起她跟我蹲在一起聊她的鸟生理想；想起她带着我去偷偷观察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；想起她答应跟我一起生活时候满眼是光的样子。

总是能想起她，做什么都会想起她。都很清晰，一幕幕像鲜活又虚无。吃饭睡觉都是她，连电线杆都是她。

但她又是真实的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。这种落失磨得我喘不过气来，我真的不难过，我只是很难受。

食之无味，辗转反侧。失眠，没有任何征兆的失眠，脑子空空的。

我完蛋了，翠翠她带走了我的生活。她如同无害的香气闯入我的空气中，待我适应以后与空气融为一体，给我营造了一个空气本就是这样的环境。

这缕香气剥离以后我会无法忍受空气原来的味道，感觉很不对劲。空气于我而言就不再是舒适而又平常的东西了。

等我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时候，已经太晚了。执念扎根于内心，生根发芽，长得枝繁叶茂，晚到砍不掉了。长得足够大，扎得足够深。

不忠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吗……

6、

被夺走的快乐谁会还给我呢？

没有精力再找伴侣，我过得浑浑噩噩。这是报应吗？

我在那天得到了答案。

天气很好，下过雨后空气清新。大家散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觅食。雨过天晴后蚯蚓会从泥土里爬出来呼吸，我们则可以增膘，为北迁做准备。

我也要为找到下一任伴侣努力，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。 正在埋头苦干的时候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。

【壮壮，人家不喜欢蚯蚓嘛。】

我循着声音望过去，看到那个让我彻夜难眠的鸟。她和以前一样的古灵精怪，缠着身边块头很大的鸟撒娇。

跟之前相比她圆了好多，也活泼了很多。我有些恍惚，随着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。

她骗我！它们都骗我！她根本没死，没有被蛇吞掉！

我飞扑上去将她摁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质问她，【你为什么骗我！为什么要离开我！】

翠翠一时没认出我，迷惑地看着我。我正想再说些什么，旁边的鸟一头把我撞飞了。

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，欺负我老婆算什么！】大块头把翠翠搂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我。

我趴在地上起不来，只能红着眼吼了回去，【她是我老婆！】

大块头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，搂着怀里的翠翠后退了几步【你是想要老婆想疯了吧，看清楚这是我老婆。】

【算了他应该是认错人了。】翠翠很温柔的依偎在他怀里揪了揪他的羽毛。

【这回就算了，别再有下次了。】他十分不乐意的撇了我一眼，说完领着翠翠飞走了。

雨又开始下了，我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。完全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。翠翠不是死了吗？他们又为什么要一起骗我。 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。 青青两口子把我拖到了一块能避雨的岩石下，翠翠也在。

【你肯定有很多疑问。】翠翠看我的眼神很是冷漠，她找了个没有风的位置蹲着，视线移向了不远处在树下躲雨等她的壮壮，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才开口道，【你听我说完就能明白了。】

翠翠早就发现我出轨了，她趁我跟圆圆出去约会的时候告诉了青青。那时很早，早到孩子们还没有出壳。

青青知道了以后气的不行，回去对圆圆发了很大的火。圆圆态度诚恳的认错了，表示以后会跟我断的干干净净跟青青好好过日子。

青青自然是要找我算帐的，翠翠拦住了他。跟他商量了一个毁掉我的计划。

翠翠会让为他拉一个年轻貌美的二奶，他会同时拥有两个老婆。而圆圆出于内心对青青的愧疚，也就答应了这件事。

接下来翠翠需要我跟她一起抚养孩子长大，对我在外面约会的事情装聋作哑，一如既往地待我。圆圆也像往常一样与我一起，每天看星星看月亮的。

我自己以为一切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而沾沾自喜。

翠翠对我越来越好，她的演技毫无破绽。我沉浸在这种虚幻的生活中，过得十分满意。没有想过这种顺风顺水生活的可疑之处，更想不到小丑竟是我自己。

她在背地里早就开始物色下一任伴侣的鸟选。一旦确定就离开我。我早就习惯她对我的好，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，一旦她销声匿迹，我就会不习惯。

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。 打击我的精神，折磨我。然后让我自己慢慢的缓过来。

等我好起来以后再给我致命一击，碾碎我所有生活的勇气。

她成功了。 大家最后都有自己想要的结果，只有我。

只有我要承担自己的苦果。我怨不了任何人，不好好珍惜翠翠的是我，技不如人的也是我。

翠翠报复的很完美，我没有生活的勇气了。我怕了。

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，我站在以前守着翠翠和孩子的地方，看着那个空荡荡的、摇摇晃晃的窝。

是我自己毁了一切。 我一直孤零零的一只鸟，独来独往，守着那个不太牢固的窝。

遇到过圆圆，我问她过得好吗。圆圆笑得很苦。

自食恶果罢了——

———————完